呼喚,是你對我的期待
素白的信箋上泛著淡淡的筆墨香,我撫摸著紙張粗糙的紋理,仔細端詳著那幾個彎彎曲曲的大字:“石榴花開了,啥時候回來?”雖是一筆一劃寫的,卻歪歪扭扭、不成模樣,可我知道這是奶奶盡她最大努力寫出來的了。
時光為什么被稱為時光?也許是因為每一分時間里,都蘊含著光吧。輕輕抖了抖信封,兩朵扁扁的石榴花掉了出來。閉上眼,仿佛眼前全是那濃郁的、霧狀的花香?!傲飨及咀侠浰?,黃蠟紙裹紅瓠房?!笔窕ň褪羌t色的水墨畫,暈染得洋洋灑灑,留白卻也恰到好處,是開了一樹的火燒云,綻放在碧綠的天空里,倚靠在輕柔的微風下,明亮了整個初夏。
對奶奶的記憶開始于她賣東西的時候。那時候是沒幾個女人敢像奶奶一樣,站在大堂里來回招呼客人的。她總是精明而有分寸,不放價決不放價,該松口時也松口。而我總是乖乖地站在石榴樹下望著她,任花瓣飄灑在身。
初夏的夜晚總是惹人憐愛的。明月樹梢照,童謠耳旁聽。奶奶摟著我躺在一張搖椅上,用她的大折扇輕輕地為我驅(qū)趕著蚊子。偶爾會有一陣颯颯的風吹落一身的石榴花,奶奶就用她那粗糙的、帶著石榴花味兒的手指拂去我臉上的幾?;ò辏槑Ч我幌挛业谋穷^,我怎肯依?叫嚷著撓奶奶的癢癢,而奶奶總是笑著按住我的小手,用童謠來安撫我:“風兒輕,月兒明,樹葉兒遮窗欞……”他們說紙鳶只飛一個春天,虹只架一個黃昏,石榴花只開一個初夏,那么奶奶對于我來說,便是那唯一而又親密的初夏。
如今那遙遠的童謠又從遠方傳來,呼喚著我,捎著奶奶的期待。思之,我提筆在紙的背面寫下:
童謠在遠方唱著
風兒輕,月兒明
石榴花聞言探出了頭
卻沒有聽到遠方的呼喚
石榴花不知道
她自己就是對遠方的呼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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